左边风景，右边心情

重庆人初到成都，往往赞叹于自行车的洪流，并不宽广的马路上，

满眼的小轱辘飞转，绵绵的车流交织连延到视野的绝顶，这可让久居

山城的重庆人好不奇异。

说起来自行车这玩意儿，俩小轮架着几根钢管就可以疾走如飞，

让不明所以的人其实诧异。逮一骑自行车的人扔古代去，只怕要算作

魔鬼打。一个外埠的伴侣对我啧啧称奇：“不蹬它硬是不动，蹬起来

它硬是不倒！”我严厉暗示：“这就是科学。”

自行车可算是成都的一年夜特色，在这个交通十分拥挤，公交也并

不发家的城市里，它带来了无限的便当。穿行在川流不息的年夜街，狭

窄盘曲的冷巷，成都人几乎个个练就了一身骑车的好本事，在车水马

龙里神采自如。我女伴侣初学车时，见人撞人，见车撞车，街上没人

没车就多半愣头愣脑去闯红灯，害我和她同业时惶惑不安，将嘴唇闭

得邦紧，恨不能拿个嚼子套上——每和她措辞，不到三句，就看见她

直奔了什么处所义无返顾地撞去。我怪她分心两用，她却振振有词：

“你们成都人打小起天天骑车，早就到了人车合一的境界，刹车调龙

头什么的不用经由年夜脑，成了自然而然的本能。我半路削发才学的车，

骑车就是骑车，措辞就是措辞，看帅哥就是看帅哥，哪里有你们前提

反射那本事！”人车合一前提反射是么？我琢磨着，许是这样的吧平

时没细想过，当真深思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曾在街上见过一位左

手端可乐，右手拿面包，龙头上架一张报纸的仁兄，年夜口饮食之余，

又填补了精神食粮，脚下自行车还蹬得风快，这让我女伴侣见了，岂

不是要当做活仙人来拜。

自行车多了，林林总总的短处也随之而来，首当其冲的是丢车问

题。骑车的成都邑平易近，从没丢过车的，就像从小到年夜没跌过跤一样稀

罕，满可以走遍成国都乡作巡回陈述，保证字字珠玑。年夜多的成都人

或多或少都丢过车，所差的仅仅是数目的多寡，福星高照的只略丢了

一二辆追随时尚，厄运当头的连丢十几二十辆也是合情合理。在不竭

的实践与提高中，小偷的专业手艺几乎可算得神乎其技，甚而匪夷所

思，不管多粗多精妙的链子锁、弹子锁、叉头锁，只用衣服一遮，谈

笑间，车锁灰飞烟灭。就算是那手艺不甚利索的蠢贼，只要肯卖些憨

劲，笨鸟也能先飞。伴侣曾经将自行车用拇指粗的链子锁拴在楼下一

年夜张桌子上，第二天起来一看，竟然连车带桌子囊括而飞；又有一次

和伴侣将三辆车用三把链子锁连环锁在电脑城楼下，十几分钟的时刻

出来，三辆车早已同死活、共患难去也，我们仨以极限的幅度张扩了

年夜嘴，傻了眼无言以对。

以上各种，单兵作战，还只能算是些小偷小摸的蟊贼，还有更厉

害的，多军种协同机械化功课，深夜凿破车棚一年夜洞，成群结伙地一

拥而入，绑了那看管人，冠冕堂皇将整个车棚搬进外面守候的年夜卡车

里开走，声势年夜是浩然。这手段，这架式，当真无愧于猛士，或者用

更严谨些的说法称之为“江洋悍贼”，“江洋悍贼”瞅准了小小的自

行车下手虽不敢说是空前绝后，至少也算是一年夜逸事，自行车在成都

的主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严酷考究起来，在成都丢车最厉害的并不是商业富贵区，或者城

郊连系部，反却是天之骄子们汇集的年夜学及周边。年夜学一带丢车，作

俑者往往是内贼。莘莘学子为何弃笔从窃，舍孔孟师，法盗跖行，这

我不得而知，也欠好瞎扯，想来无非是手头拮据弄俩廉价钱润着的道

理，只是年夜学里丢车风之狂，之劲，颇为令人咋舌。我从初中起头骑

车，一向以来高欢快兴上学，平安然安下学，直到进了年夜学，仨学期

竟丢了四辆车，陡然高踞蟊贼们的衣食怙恃之列。还记得那几位老友

放楼下丢过，放宿舍走廊里丢过，连放车棚里都丢过一辆，可谓全国

之年夜，竟无我存车之处。

年夜学里的偷车有几个固有特色：一是难度高，不管你搬到多高的

楼层，或者锁上多粗的铁链，必定不辞辛勤一一攻关，取之尔后快；

二是目光低，年夜学生们出于前提所限，骑的车子往往破朽不胜，哐吭

乱响，一个轮子已经迈进了废品收购站的年夜门，而这样的宝物也能入

贼师长教师们的高眼，欣然受之，决不挑肥拣瘦；三是时段分布平均，白

天校园里人来人往，未便利下手，目光虽呈放射状，道貌却须岸然、

肃然，四肢行为也须蠢蠢不动，一到了月黑风高，这才年夜展鹏图，一施高

妙的手段。

这几样特征，是年夜学里常见而年夜学外少见的，我女伴侣不幸一一

验证，体味十分深刻。去年来成都读研究生的她，从学车、骑车到现

在不外一年多，竟已连丢了四辆车。丢第一辆车是她娇弱不胜重负，

晚上只将自行车扛到了宿舍五楼，便再不能多上一层扛进自己睡房，

然而她哪里比得上贼师长教师强壮又敬业呢？于是第二天哀思欲绝，哀哀

几欲捧心呜咽便成为了情理中的事。第二辆、第三辆车也风行一时后，

女友终于痛下决心，舍却体面，买来一辆奇破无比的旧车，是那种铃

铛坚定地默然，而其它每一个部件城市代行铃铛职责，骑在路上可以

随时放出交响乐伴奏的二古玩，破朽就不说了吧，还要居心糊点泥巴

上去，形象虽然不胜，胜在保险系数巨年夜，内秀其中。只是可惜，这

世上生具慧眼的并不仅仅只有女友一个，竟仍是有洞察入微的伯乐相

中了这千里驹，在一个雷雨夜随手牵了，飘然绝尘而去，也不怕连这

样的废铁都偷回去，有辱了贼祖宗的声誉。

女友曾将丢车例如为失踪恋，第一次被甩时寻死觅活，厥后一而再，

再而三，怀想之情至三而竭。如同初恋失踪败的人儿会痛心彻骨夜不能

寐割腕放血，再恋失踪败时便只是绝食一天以示悼念，三恋失踪败时也许

会沮丧五六个小时深思方针路线的忽略，四恋失踪败时多半就仰天打个

哈哈，哈哈而已。这话我觉得很有些事理，我在她的黉舍丢了生平第

七辆车，那时只挤了两爿尴尬的笑脸出来，说哈哈刚好我早就瞧这破

车不顺眼早想换新车了就懒得去丢，哈哈今天竟然可以走路回家了有

利磨炼身体有利捍卫祖国，称心如意啊称心如意，夫复何求啊夫复何

求。女友赏识我的宽年夜旷达，然而夸赞的话还没出口，就看见我终于忍将

不住，年夜嘴一扁，两行清泪迤俪而下，口中叽叽咕咕地念叨：“为什

么我今天刚好要去花8 块钱修好后轴啊不修后轴摔死那混蛋该有何等

的过瘾啊”

此刻的我已经是骑着生平第八辆爱车，来成都还不到两年的女友

也换上了第五辆，我却是想与它们长相厮守，就不知贼师长教师能否高抬

贵手，这个，想来多半是不得恩准的，于是我只能好好爱护保重这并不长

远的幸福年光。

上月今天此巷中，人面爱车相映红，爱车不知何处去，人面依旧

笑春风。

自行车交通的发家，随之带来的第二个难题便出在交通自己之上。

成都邑的交通并不能算是宽广顺畅的，无邪车和非无邪车辆的急剧增

加，公交业的滞后，道路的狭小和不尽合理的规划，使成都的马路常

常堵得象一根两头扎口的腊肠。而对于成都邑的交通现状，自行车功

不成没。

在成都，若是是上下班的岑岭期安步年夜街，在街中心看到的将是

一条亦步亦趋的钢铁长龙，而考虑到它滞缓的速度和一耸一停的行进

节奏，与其说是长龙，不如说是蚯蚓更适合些。充塞了这可怜蚯蚓肚

腹的，不仅仅是愤激的牢骚，也有良多小蚂蚁在飞快地往返穿梭，这

让无奈的蚯蚓不得不随时停下来挠几下痒痒，小蚂蚁便飞快跑开去，

蚯蚓便继续向前耸。

率直地说，成都人，素来是不年夜守秩序的，这在马路上可以获得

明晰的验证。自行车的小巧使它具备了矫捷无邪的特质，但也恰是由

于这个特质，整条马路酿成了自行车进退自如的舞台。无邪车道往往

转职为自行车的超车道，或者，飞车道，不时杀出的勇者时常地让汽

车司机满攥了一把冷汗，猛踩上两脚刹车，再打开窗探头去泼出一年夜

盆叫骂。自行车和无邪车的摩擦由来已久，汽车老瞧那些舍命抢道的

自行车不顺眼，自行车也总拿那些任性妄为的汽车当王八看，这个，

咳咳，似乎是自行车理亏的时辰居多。自行车理应在慢车道上行驶，

就算你腿力健旺时速能蹬到40码，充其量只是一骑车的猛男，怎么也

算不上“快车”，自然也没有资格在快车道上衣袂飘飘。若是说这样

的“逾雷池”是因为成都邑道路过于狭小的缘故，那么，或许还情有

可恕，事实下场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慢慢溜达忒也华侈时刻，只是良多时

候习惯化成自然，就算前面并没有几小我挡着掩着，轮子也不由自立

地向清楚的白线外挪去，这就很有些唐突了。

自行车对成都交通的困扰，不仅默示快慢车道的同化上，更在每

个岔路口浮现得分明。每逢红灯，自由勇敢的骑车人目光经常便呈放

射状，瞥见没有黄衫飘动，没有绿影耸峙，于是顶着红灯一哄而过。

这在年夜年夜都情形下是一两个领队带头，泛博群众自觉地响应，但年夜伙

儿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齐头并进也算不得什么奇异的工作。在众多

习惯于成都式秩序的骑车人眼里，并看不见什么红灯绿灯，只年夜白的

有一盏黄灯，有黄衣义交员出没的处所，就安守故常，没有义交员的

处所，便纵横驰骋。我曾坐一个同事的桑塔纳开过十字路口中心，忽

然两位勇者撞破红灯奔驰而来，同事马上将吃奶的劲灌注贯注在刹车片上，

这才险险没有碰着他们。同事苦笑：“一小我，若是连死都不怕，他

还能再害怕些什么呢？”我也苦笑着应和：“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淋

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惨然的人生。”

其实细论起来，我到底算是个骑车人，坐汽车仅仅是偶或的优胜

待遇，虽然在这里年夜放厥词，但自我审阅一番，在秩序上也不见得就

清白清洁。赶上交通拥挤，我也会在快慢车道上往来来往飘忽；赶上没人

维持秩序的红灯路口，我也会趁波逐浪，追随自由勇敢的公众而去；

不应这么做的事理我原是年夜白的，那么为什么又要明知故犯呢？事理

就在于“风气”两个字。自己骑在慢车道上，一蹬三刹，慢得沉痛，

身边却有无数人小轱辘蹬得跟风火轮似的，在快车道上昂然呼啸而过，

我跟不跟？车停在路口的黄线后，静候着绿灯亮起的一刻，然而看着

身边无数人无视红灯的刺目，一溜烟地昂然呼啸而过，我跟不跟？这

里的关头又在于“无数”两个字。发自心里地说，我素来是不愿意闯

红灯的，多停两分钟又有何妨？可是深挖细查，自己这生平闯过的红

灯却其实算不得少，这是为什么？逆潮水而动，犯了倔劲停在路口偏

要等绿灯亮了才走，这样的事我很做过几回，但自己却并不觉得道德

典型，身边的车流如潮水般涌过，我如同洪流中一颗鹅卵石。就算是

闭上眼睛不去看间或有人向自己投来的好奇目光，不去想别人对这个

楞站呆瓜各种奇奥的猜度，往往也要挨上误伤，被撞得好几步趔趄，

还要挨骂：“瓜娃子，瓜站到这儿干啥子，好狗不挡路，走三！”

话虽这样说，却是尖刻夸张了点，其实成都邑自行车交通的现状

比起前几年来，已经年夜为好转了。对比起滔滔一直的闯红灯年夜军，每

个路口一个交警的力量何其肤浅单薄，很快就陷没在红灯战的汪洋年夜海之

中，可是此刻，闯吧，你闯吧，一不小心面前杏黄色的身影明灭，龙

头上挨个小擒拿手，可对不住，掏钱吧您啦。事实证实，罚款是规范

社会行为行之有用的措置法子，对于钱包尚不普遍充实的成都人来说，

五块十块似乎还不成以等闲视之，于是在尽职尽责的义交员打点下，

自行车交通秩序逐步有所好转。

和义交员同样神效的是95年起头的“罚站”轨制，赏罚体例从物

质升华为精神，不管是一年夜老爷们玉树临风在路口，或者一年夜花姑娘

婷婷玉立在陌头，手持一柄小黄旗迎风招展，这怎么瞧着也不是件光

彩的事儿，说起来还忒丢人。成都陌头的黄旗头可算得一道怪异的风

景线，这下提醒了一年夜票“吾爱自由，吾尤爱体面”的师长教师蜜斯，钱

可以视作草芥，体面必然要连结光鲜。陌头这些无精打采，没精打采，

如失怙恃，神色严厉甚而悲苦的前驱的旗头，不仅让自己往后深觉得

戒，更起到了杀鸡儆猴的巨年夜震慑力，谁愿意钉那儿受着万道目光的

浸礼呢？自行车的交通秩序于是颇有了两分起色。只是颇为破例的，

我也见过几个活蹦乱跳的黄旗头，精神奋起地在路口批示着交通，行

动矫捷，声音嘹亮，眼睛闪闪发光，举手投足绝对的真理在握，当真

尽责的神气不带着一丝沮丧，反而过瘾得十分愉快，让我由衷地纳闷

他们闯这个红灯的念头，到底是无心，或然有意？

成都是一个高速成长中的城市，可惜的是我们在道路上并没有看

到与城市成长速度响应的高速培植，在可以预见的一段未来，这样的

现状并不能获得多年夜的改善，我们之中年夜年夜都人的代步工具仍是只能

依靠那两个小轱辘的飞转，上班、下班、逛街、走家串户，我们稳坐

在两个小轱辘上面往来来往自如。能够买得起车或者搞到摩托车入城证的

人事实下场是少数，成都邑区的公交业成长不错，但仍然远远不能知足成

都人的交通需求，那么，剩下的人，在相当的一段时刻内，我们将不

得不判定地与两个小轱辘为伴，也将不得不承载小轱辘带给我们的所

有便捷与未便。这样的人组成了城市中的年夜年夜都，而这年夜年夜都的人又

组成了城市的中坚，于是成都也将在相当的一段时刻内搭乘着两个轮

子奋力前进。